從傳統文物及藝術作品探討亞洲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懼與想像【亞洲的地獄與幽魂】－慵懶貓

最近台南討論度最高的展覽，莫過於台南美術館和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共同舉辦的「地獄幽魂」特展，展期還沒開始，南美館預先在粉絲頁發佈的殭屍照片，已經在網上激起千層雪，就連宗教團體都出來指責此展是怪力亂神。

開展當日人潮瞬間擠滿館間，讓南美館中午緊急宣告停止現場售票，台南市警二分局總動員在南美館周邊疏導交通，可見此展之夯。

南美館為提升參觀品質於7月1號開始採分時段分流參觀及實名預約制，每場55分鐘，前三天各場次都於五分鐘以內就額滿了，而我們很幸運地搶到7月2號星光場的場次，當天在大廳工作人員會先進行驗票及蓋手章，前往二樓展間前，再將手章給工作人員查看即可，入口處可見藝術家顏忠賢在8公尺長的布幕上繪製了大鬼臉，參展民眾得撥開惡鬼獠牙，穿越「地獄之口」，才能進入展場。

首先我們來到「地獄幽魂」第一個E展間，主題：「地獄的想像」。

展間主要以佛教及道教想像及描繪出的地獄形象為主。入口處即藝術家顏忠賢於台南限地創作，隱喻人間就是持續不斷發生的〈地獄變相〉，三字斗大的「爾來了」攝人心神，就如來到地府面見閻王，生平善惡自有審判。這件作品讓我想到吳道子所繪製的「地獄變相」，讓當時前來瞻仰的長安城百姓都開始反思自己所做的罪孽。

姚瑞中的〈地獄空〉，集結台灣各地不同宮廟描述人死後下地獄受審判處刑的各種畫面，再將這些畫面轉成三頻道錄像作品。在麻豆麻豆代天府、彰化南天宮、石門金剛宮都有設立十八層地獄造景，本意都是希望能勸人為善。

台灣歷史博物館典藏的〈十殿圖地獄掛軸〉，首度公開全套亮相，從第一殿展陳到第十殿，連法國遠地來台的工作人員都十分好奇仔細觀賞。當我查詢台史館的典藏資料，想要了解這幅作品的特別之處，結果作者不詳，只知道創作於1895~1945年間。

「地獄幽魂」F、G展間，主題：「遊返的鬼魂」。

「遊返的鬼魂」意指在轉世之前，靈魂遊蕩於未被明朗管轄的人世間與陰間之間的縫隙，因著各地信仰的不同，衍生出許多妖魔鬼怪的傳聞，這些傳聞被口耳相傳及文學創作給保留了下來。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三世〉繪畫。這幅畫作我們可以看到天上、人間及地府神佛無處不在，但對於我們基督徒而言，只有主耶穌是獨一真神，也唯有信靠主耶穌才能脫離地獄的永苦。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的惡魔面具、生剝鬼繪馬、雕版、惡魔公仔及生剝鬼公仔。在日本傳統思想中，人和妖怪是沒有界限的，而面具就是區分標誌。在日本的祭典中，也常看到祭司戴上神靈或妖怪的面具來進行祈福儀式。例如在日本秋田縣的無形文化財產《生剝鬼節》就是在大年夜戴上生剝鬼面具，挨家挨戶去敲門，以達到消災解厄的目的。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雷魔沐浴〉，繪畫師河鍋曉齋是幕末、明治時代的天才浮世繪畫師，也是繼鳥山石燕之後最負盛名的妖怪繪師。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幽靈圖〉系列，展示了江戶時代中期的畫家圓山應舉的〈幽靈圖：雪女〉，而他也被認為是幽靈圖的始祖，其畫作很多都被視為日本國寶及重要文化財。最有名的一幅畫作「返魂香之圖」，據說是他所疼愛的的情婦去世後，圓山應舉在睡夢中夢見情婦來找自己，醒來之後，立刻將情婦在夢中的模樣畫成畫作，當時情婦夢中的形象，帶著半透明感、一臉淡漠，且沒有雙腳，下半身僅僅一片迷濛，這幅畫出來之後，大家普遍認為圓山應舉的新幽靈成功表現了「不存在世上的東西」，結果造成當代及後世畫家紛紛效仿。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般若，能劇面具〉及台灣歷史博物館典藏〈黑棉質鳳凰牡丹女和服〉，和服的鳳凰牡丹刺繡相當精美，值得駐足細品。

藝術家黃千倫「日本民俗鬼怪系列」水墨繪畫，將原本令人恐懼的日本鬼怪以幽默討喜的方式重新演繹，讓參觀的民眾原本沉重緊張的心情，瞬間得到放鬆。在欣賞畫作的時候，赫然發現平常都會擺放在店家櫃檯的招財貓，居然也是日本妖怪~~(驚訝)。

藝術家張季雅「台灣妖怪系列」，將台灣知名的妖怪虎姑婆、林投姐、魔神仔、金魅、阿里嘎蓋以插畫的形式呈現出來，裡面部分的妖怪，我是透過漫畫「引路人」才得知姓名，不過對於其民俗傳說裡的形象就不太清楚了。

中、日早期的日本鬼怪電影宣傳海報，有日本《東海道四谷怪談》的阿岩、《化貓騷動》、台灣的《林投姐》、《紅衣小女孩》、《人面魚》、《粽邪》等。我們比較熟悉的《七夜怪談》、《咒怨》，由於不是從民俗傳說所改編的，所以展場就沒有展出其電影海報。

藝術家梁廷毓《斷頭之河》錄像裝置作品，由〈土地神的地誌〉、〈問山〉、〈無頭河〉三部影像構成，敘事原住民與客家人衝突的村落文化與集體記憶。

《斷頭之河》指的是衝突地點位於桃園，趨近新竹關西、龍潭東南部的「斷頭河」地形，這裡特地科補，主要是我起初聽到《斷頭之河》作品名稱，讓我直覺聯想到原住民出草後的景況，後來深入了解，才知道原來是我誤會了。

「遊返的鬼魂」主題的G展間，展間簡介寫著探討『泰國泛靈信仰：森林靈體與披蓬』。不過展間內容主要圍繞著泛靈信仰的幽魂娜娜、飛頭女鬼克拉蘇、餓鬼，反而簡介上的森林靈體與披蓬，卻寥寥無幾。

泰國幽魂娜娜、飛頭女鬼克拉蘇的電影海報。幽魂娜娜的傳說，丈夫因戰爭而被迫離開懷有身孕的娜娜，在丈夫離開這段時間，娜娜因難產而亡，當丈夫歸來不知道妻子已死的靈異故事，至今泰國人仍深信這個愛情故事，並有供奉幽魂娜娜的廟宇，而且每天前來祈福的人聽說還不少。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飛頭女鬼克拉蘇雕像〉及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委託QFX工作室製作的飛頭女鬼克拉蘇。說實話當時看到懸在半空的飛頭女鬼克拉蘇，著實讓我有點嚇到，我相當佩服居然還有人想要跟她合影。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索姆迪-托和尚雕像〉，他是泰國拉達那哥欣王國時期是最受尊敬的僧侣，傳說中他擁有神奇的力量，其護身符受到廣泛追捧。

法國凱布郎利博物館典藏〈皮影戲偶：餓鬼〉。

法國凱布朗利委託泰國藝術家阿努邦‧湘土恩創作的〈敵對者〉，以僧侶衣服布料繪畫拼貼成一幅畫，藉此諷刺泰國僧侶的世俗化與商業化，脫離了原本佛教對修行的追求，因此畫兩個僧侶跌入地獄，成為餓鬼，彼此廝殺、爭奪。

法國凱布朗利博物館典藏《森林鬼魂》，藝術家為塔農薩．巴旺，這也是我在展間裡看到唯一有關森林靈體的創作。

林羿綺《運行針：曼谷》，為Full-HD雙頻道彩色有聲錄像。是藝術家在泰國當地進行調研所創作的作品，描述內容為男子在晚上飆車，不小心撞死人，卻肇事逃逸，被女鬼纏上的靈異故事。

不知不覺就來到「地獄幽魂」特展最後一個H展間，主題為「幽靈狩獵」。

在展期還沒開始就引起轟動的殭屍三人組，就在此展間，不過這裡觀賞的重點其實是在殭屍穿載的衣帽上，可都是法國凱布朗利博物館典藏的真品，其中一件還繡有五爪金龍，被疑似龍袍，不過就連法國博物館都無法判定衣帽的來源，所以出處還有待商榷。

泰國的古曼童雕像、魔法之刃、精神護身符。當初看到古曼童雕像，讓我直覺聯想到泰國的嬰靈，由於長期受到泰國電影的影響，都會與降頭師的養小鬼聯想在一起，而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其實在泰國古曼童和養小鬼是截然不同的，在泰國正統的佛廟裡的古曼童製作之前要先讓靈童皈依成為佛門弟子，幫助供養古曼童的人來賺取功德，而養小鬼是傳統巫術修練出來的人胎屍體，無歸依佛法，只靠怨氣發揮它們的力量，無佛法約束，性情無法捉摸。

台灣祭祀與喪葬儀式常看到的黑令旗、符咒、法器，等等代表連通陰陽的媒介，經過時間及文化的淬鍊流傳至今，藉以警惕世人的所作所為。

法國凱布朗利博物館典藏左邊：《鬼面具》藝術家為錫蒂薩克．聖帕拉西，右邊為安差‧松符。在泰國鬼面節當天，民眾會穿著繽紛色彩的“鬼服”，戴上以椰葉和竹篾製作而成的鬼面具，沿著小鎮主街隨著音樂跳舞，就像一場熱鬧的嘉年華，和我們熟悉的萬聖節相當雷同。

藝術家侯春廷的藝術作品《傳遞》，乍看薄如紙張的金紙，沒想到卻是以陶瓷製作而成，整個視覺感官，呈現一種唯美的氛圍。

藝術家陳云的藝術作品《好久不見系列（系列一）》，是五十一個IKEA的現代糊紙厝，一個個身形不同的魂身人偶被放置在透明的溫室中，人偶旁邊標記其年齡、職業與事發經過，玩偶身體擺設顯示其死亡原因，在玩偶身旁手繪其寄宿物品。如如「陳XX，國小三年級，九歲。實在太想媽媽，結果點火自焚，把自己送到媽媽那。寄宿物品：椅墊上的焦枯品」、「陳XX，自由業，十九歲。患有皮膚劃紋症，劃過皮膚後會有膨疹，像鞭打。長期下來受不了，拿刀將皮膚割掉，感染後身亡。寄宿物品：一個英式軟墊扶手椅」......等。當你念著每個現代糊紙厝上的死亡原因，再看向躺在溫室裡的魂身人偶，讓我寒毛都豎立起來，覺得背後有寒風吹拂的感覺。

藝術家陳云的作品《我們永遠都會陪在妳身邊》，看到這件作品名稱時，以為當中的「我們」是指父母、朋友之類的，但越看越奇怪，因為文字中大都是用「祢」來形容。原來對年幼的陳云來說，母殤的痛苦與屋裡的孤寂是每天必需面對的課題，或許父親的魂身人偶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是恐怖怪異的，但是在每天必須習慣的環境下，陳云眼中的好朋友就是鬼魂，這個鬼魂朋友可以與她對話，保護她。

藝術家陳云的作品，是「地獄幽魂」特展，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在欣賞的同時，寒意不自覺從背後襲來，越是深刻去體會，就會感受到有股難以言述的安靜與恐怖正籠罩著整個展間。